散文||何民生:京华衣冠感

fjmyhfvclm2025-06-12  9

️京华衣冠感

何民生 | 山西

北京人穿衣戴帽,向来是极随意的。走在街上,但见各色人等,或长或短,或新或旧,皆不甚讲究。偶有衣着光鲜者,亦不过如鹤立鸡群,转瞬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再不见其踪影。

曾几何时,京城在我想象中是一幅衣冠楚楚的画卷——男士们挺括的西装笔挺如刀,女士们华贵的旗袍或套装熠熠生辉。然而在京城时间久了,才发现人们的穿着如此随意,仿佛打破了固有的仪式感。

初来京时,尚存几分小地方人的拘谨,每每出门,必先照镜整衣,唯恐有失体面。后来见得多了,便也渐渐释然。

在京城那些所谓的“优秀”与“不优秀”,在这地方,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把戏。纵使你才高八斗,衣衫褴褛亦无人问津;纵使你胸无点墨,西装革履亦不过是被看作暴发户罢了。

北京这地方,人人都忙着往前赶,谁有闲工夫注意他人的衣着?你穿得再好,走在长安街上,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你穿得再差,挤在地铁里,也无人多看你一眼。这里的“优秀”与“不优秀”,原不过是个虚名,转眼便被新的浪潮淹没。

衣冠之于人,本是小事一桩。可偏有人把这小事当成了大事,整日里为衣裳发愁,为体面所累。殊不知,在这偌大的北京城里,没有人会把谁当回事,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穿什么。

人们匆匆来,匆匆去,如蝼蚁般挤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衣裳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皮,遮不住内心的荒凉与热闹。优秀也好,不优秀也罢,在这茫茫人海中,终究不过是一粒微尘。

北京人是不大讲究打扮的。这并非说他们不修边幅,而是说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随意”。

清晨的胡同里,常见三五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脚下蹬一双圆口布鞋,摇着蒲扇,踱步而过。那布衫的领口已有些磨损,却洗得极干净;布鞋的边缘微微翘起,也未必是新的。他们走起路来,却自有一股精神,仿佛那衣衫虽旧,却穿出了几分威严来。

小贩们则更显随意。卖豆汁的,裹一件褪了色的军大衣,头上扣一顶旧毡帽,站在摊前吆喝,那军大衣的领子早已磨出了毛边,却也毫不在意。买主们亦复如是,有的趿拉着拖鞋,有的穿着不知何年何月的旧夹克,却在摊前为一碗豆汁的咸淡与小贩争得面红耳赤。

女人们打扮得也不甚讲究。中年妇人多是花布衫配黑裤子,青年女子则爱穿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脚下随意蹬一双运动鞋。她们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头发或扎成马尾,或随意披散,却很少见到有刻意梳妆打扮的。偶有精心打扮者,反倒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惹人侧目。

夏日里,常见青年男女穿背心短裤招摇过市,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冬日里,则是棉袄、羽绒服裹身,缩着脖子匆匆而行,脸上却不见愁苦之色。他们的衣着与这城市的气质极为相称——不事张扬,却自有其韵味。

其实,北京人不是不讲究,而是将“讲究”藏在了骨子里。他们的随意,实则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一种见过世面的淡定。

北京人讲究“局气”,讲究“讲究”。这“讲究”二字,不在衣饰,而在为人处世。你看那胡同里的老北京,虽衣着朴素,待人接物却极是周到,言语中自有分寸,举止间透着教养。他们的“讲究”,是一种内敛的优雅,一种无需外露的底气。

衣着如人,北京人的随意,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讲究”呢?

在北京街头,也有西装革履、系着领带的人,十之八九是卖保险的或是房介公司的推销员。这并非我妄下断语,实在是见得多了。他们排着队,从写字楼里涌出来,一个个西装笔挺,领带端正,脸上堆着笑,眼里却藏着焦灼。他们走进地铁,钻进胡同,叩开一扇扇门,说着千篇一律的话。

他们行色匆匆。他们像被一阵无形的风赶着,从地铁站口涌向公交站台,又从公交站台分散到各个角落。偶尔有人跌倒,周围的人也只是稍一驻足,便又匆匆离去,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耽误了自己前程似的。

曾见过一个卖保险的,在烈日下站着,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浸湿了领带的边缘。他仍保持着微笑,向每一个路过的人递上名片。他的皮鞋已经磨出了白边,西装的袖口也起了毛球。我走过他身边时,他笑脸相迎,我不以为然,他便很不自然地僵在了那里。

我想,他或许也想过换一身衣服,过一种不那么匆忙的生活。但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就像一条单行道,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狂奔,你若停下,便会被碾碎在车轮之下。

北京的天空有时灰蒙蒙的,偶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些行色匆匆的人身上,也照在那卖保险的僵直的笑脸上。阳光平等地照耀一切,不分贫富贵贱,也不论领带是否笔挺。

看着卖保险的着装着西服,让我想起那个有趣的旧俗:90年代因公出国时,单位发给我们每人一笔”制装费”,为的是让出国人员以整齐划一的西服皮鞋形象出现在外国人面前。而讽刺的是,真正身处西方,却发现那里的人们穿衣同样随意自在。我们大热天,身着崭新的西装,紧扎的领带像卖保险的似的呆板和不自然。这种文化错位背后,隐藏着一种复杂的心理机制。

虽然服饰在人类文明中从来不只是遮体御寒的工具,而是身份认同与社会地位的视觉语言。十八世纪欧洲贵族通过华丽繁复的服饰确立阶级差异,中国封建社会里官服直接标明了官员品级。这种通过服饰进行社会编码的传统延续,演变为更为隐晦但同样强大的符号系统。由此想象中的“京城衣冠”正是这种心理的投射——认为大都市等同于精致装扮,认为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的着装规范。这种想象本质上是一种文化焦虑的体现,是对自身文化身份不确定性的外在补偿行为。

随意着装的背后,实则是现代社会对个性表达的尊重与对形式主义的反叛。西方社会经历了从宫廷服饰到便装革命的漫长演变,这一过程伴随着个人主义思想的兴起与等级制度的瓦解。当硅谷的程序员穿着牛仔裤谈论改变世界,当巴黎的艺术家在工作室里蓬头垢面地创作,服饰不再是身份的枷锁而是舒适的载体。这种变化不是偶然的,而是现代社会价值观转型的外在表现——个体的思想与创造力比外在形式更重要。国人初到西方时的不自然,恰恰反映了我们对这种价值观转变还不够适应。

当代中国正处在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国际的交织点上,服饰文化的演变尤为明显。年轻一代既拥抱汉服运动的传统文化复兴,又推崇街头文化的随性自由;职场中依然存在对正装的要求,但创意行业已普遍接受休闲装扮。这种多元并存的状态恰恰体现了文化自信的成长——我们有能力根据不同场合选择最适合的表达方式,而不必拘泥于任何单一标准。当国人不再为“像不像西方人”而困扰,当穿衣回归舒适与自我表达的本质,我们才真正完成了从文化模仿到文化创造的跨越。

回想起那笔曾经必要的“制装费”,或许它最大的价值不在于购置了多少套西装,而在于让我们经历了从形式模仿到内在觉醒的完整过程。今天,当北京街头的年轻人穿着oversize卫衣与老北京布鞋谈笑风生,当白领在咖啡馆里随意搭配着衬衫与运动裤,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种服饰风格的变迁,更是一个民族文化心理的成熟。服饰终将回归它的本源——不是束缚自我的枷锁,而是表达真我的语言。

在这个意义上,北京人随意的服饰,是我们对内在文化认同和自信的体现。

️【作者简介】何民生,山西,高级政工师,大同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文、小说、评论、诗词等见于《金秋文学》《新时代文学》《军旅原创文学》《太原道》《诗词春秋文刊》《作家地带》网刊以及纸刊报纸等,2022年入编“华厦文学”人才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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