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努埃尔·德·奥利维拉执导的影片《世界源头之旅》中，我们看到了这位年过九十的导演依然充满活力、才情四溢。他执导此片时已经89岁，是他晚年的一部重要作品，也成为了马塞洛·马斯楚安尼的告别之作——这是他出演的第171部电影，而他在拍摄时已经知道自己患上了癌症，身体虚弱的他在拍完这部影片后，便永远告别了大银幕。影片完成后不久，马斯楚安尼便离世，而奥利维拉特别将此片献给了他。
影片的拍摄由摄影师雷纳托·伯塔掌镜，以清晰且接近幻觉般的风格呈现。影片的开头，阳光明媚的夏日带来了宁静的氛围，而在接近尾声时，画面却转向暗沉，甚至带有一种中世纪般的苍凉感。
《世界源头之旅》讲述的故事看似简单，却充满哲理。故事的主角是曼努埃尔（由马斯楚安尼饰演，显然是导演本人的影像化身），一位年迈的导演，和三位演员朋友一起，搭乘长途车，踏上了前往葡萄牙的旅程。此行的目的是让阿方索（由让·伊夫·艾斯科菲尔饰）见到他从未谋面的姑妈玛丽亚（由伊莎贝尔·德·卡斯特罗饰）。同行的还有一位尖刻的马克思主义者杜亚特（由迪奥戈·多里亚饰演），以及一位敏感的年轻女子朱迪特（由里诺尔·森微娜饰演）。一路上，四人展开了一场关于年龄、记忆以及逝去青春的对话。
曼努埃尔在与朱迪特交谈时，透露了自己内心的无奈：“你容忍我，就像老人容忍年轻人一样。”随着旅行的深入，曼努埃尔带领大家来到了自己年轻时曾经到过的地方，岁月的痕迹显而易见，他拄着拐杖走路，老态尽显，但他依然充满活力，依然渴望与人交往，虽然那种渴望变得更加疲惫。
他们来到了曼努埃尔曾就读的耶稣会学校，却不能近距离进入，只能通过双筒望远镜隔着河流看着那座建筑。随后，他们在一家破旧的旅馆停留，而曼努埃尔则在这里回忆起了一段失落的浪漫往事。旅行的终点是姑妈玛丽亚位于阿尔托·德·特索小镇的家，那里没有现代化的便利设施，玛丽亚甚至认为电视是“魔鬼的物品”。她对阿方索突然前来拜访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在家族遗产刚刚继承之后。
更为尴尬的是，阿方索并不懂葡萄牙语，他从小在法国长大，因此只能用法语与玛丽亚沟通，玛丽亚对此感到不满，而其他人则不得不充当翻译，令她十分反感。不过，阿方索最终成功赢得了玛丽亚的信任，两人进行了一个温暖的和解时刻。在家族墓地，阿方索接受了自己身世的事实，而玛丽亚也终于释怀，接纳了阿方索父亲的过往——这个男人14岁时离开了这个村庄，去寻找新的生活，虽然玛丽亚一直无法原谅他，但现在她似乎认同了这样一个事实：除了阿尔托·德·特索之外的世界，虽然她无法理解，但它是存在的。
对于那些熟悉奥利维拉作品的人来说，这种影片风格并不陌生。影片节奏缓慢，充满着对老年、遗憾和记忆的沉思，初看可能显得几乎是被动的接受。但奥利维拉对语言细节的敏锐把握，让每个角色都显得鲜活且有个性。影片的镜头也常常聚焦于说话者的脸庞，细致捕捉每一丝表情变化。
影片的情节发展不仅仅是对人类命运的呈现，更揭示了时间的流逝和无法回头的事实。四人组的旅程逐渐成为一段难以返回的旅行，而途中的野狗，似乎预示着无情的历史、贫穷和绝望的压迫。影片开头和结尾出现的佩德罗·马考雕像，肩上扛着一根沉重的木梁，痛苦呻吟却没有人来援助，象征着一种无法逃脱的宿命。
影片中的一位村民在介绍这首悲惨民谣时感叹道：“没有人能解救他”，并讲述了佩德罗·马考的困境。这正是奥利维拉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深刻思考，影片也因此成为对命运无法抗拒的无奈表达。
在影片的结尾，奥利维拉向我们揭示了阿方索这个角色灵感的来源——他基于演员伊夫·阿封索的真实生活，而阿封索曾在1987年参与过一部葡法合拍的电影。通过这一笔，奥利维拉巧妙地将个人经历与普遍的命运联系起来，使得这部电影不仅仅是一部自传式的作品，更是一部关于人类悲欢离合的深刻反思。
最终，当曼努埃尔催促演员们去拍摄时，阿方索穿上了佩德罗·马考的服装，准备承担起人类存在的沉重负担。影片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主题：生活和死亡永远并行不悖，但人类依然需要继续努力生存下去。这对于马斯楚安尼而言，或许是他最具同情心和人性的表演之一，也是他的告别之作。
《世界源头之旅》无疑是奥利维拉的代表作之一，而他即使在九十岁高龄依旧活跃于导演岗位，拍摄了《不安》、《情归何处》、《福音与乌托邦》等佳作。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所说，奥利维拉仿佛不受年纪束缚，依然保持着不懈的创作激情，展现出他对于当下与过去同等重要的哲学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