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后再刷《花样年华》,我理解了王家卫,也看到了周慕云的困境
25年后再刷《花样年华》,因为大家早就知道剧情———60年代两个已婚男女的不忠诚故事,所以再看时可能聚焦于当时就没看懂的谜团,想寻找更多的线索以解答25年前的心中迷惑。而且随着时代发展,现在看对当时某些觉得超惊讶和好奇的事,会觉得更容易接受(比如什么已婚不忠诚在外面有女人似乎就是身边司空见惯的事儿)。但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平常人觉得要道德审判或难以琢磨的人或事,王家卫在影片中有不同的看待方式和处理手法,回味隽永,后劲很大。
于我而言,经过岁月沉淀后,越来越觉得:在懵懂之时,电影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而当你有了丰厚的阅历后,电影又是在用他者的故事去讲述藏在每个人心里那些情绪和感受。
这次《花样年华》重映后面对年轻的新观众,还是看到了年代差异和文化背景,出现了老调重弹的迷惑:比如这部电影里总是有人会追问:为什么在这样一部前面三分之二片长都只交代年代1966年,其余时间就是一男一女谈情说爱的电影,为何在后面要插入一段柬埔寨的新闻影片来做间隔?为什么是吴哥窟?
其实张曼玉早在2000年多伦多电影节媒体见面会上,面对记者很ZZ化的提问,曼神给出了非常经典的回复:因为影片一直像个显微镜,看着世界上这两点尘埃,在显微镜下这两个人可以很重要,但是在历史上却没有意义。到了影片的结尾,他拉远镜头,告诉我们世界很大,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很小、很个人,就像是拉近和拉远。
,但我此番重看,在心理上并没有觉得这段新闻素材的插入有点违和,难道是因为做新闻记者时间太长了,这段给我的感受,就在朋友圈刷暗恋对象动态时也能看到时政要闻一样而且梁朝伟演的周慕云本身就是一位报社编辑呀!后来不是去南洋办了《星洲日报》吗?
片尾字幕里王家卫也很诚意的致敬了这部电影的灵感来源:刘以鬯先生,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是周慕云的原型。这应该也能从一定程度上解释为什么会有时事新闻这段,非常合理了。
刘以鬯(ch%ue0ng)(1918年12月7日-2018年6月8日),原名刘同绎,字昌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1]主编过《国民公报》《香港时报》《星岛周报》《西点》等报刊杂志。曾获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颁授荣誉勋章。刘以鬯一直致力于严肃文学的创作,其著名小说《对倒》,引发香港导演王家卫拍摄成电影《花样年华》。代表作品有小说《酒徒》《对倒》《寺内》《打错了》《岛与半岛》《他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模型%ub7邮票%ub7陶瓷》等;评论《端木蕻良论》《看树看林》等。《刘以鬯中篇小说选》和《对倒》分别获第四届和第六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小说组推荐奖。2014年获香港艺术发展终身成就奖。,[1]2018年6月8日下午2点25分,刘以鬯在香港东华东院逝世,享年99岁。
刘以鬯的文学创作,始终与他的新闻生涯密不可分。他早年辗转上海、香港及南洋多地办报,曾在新加坡、吉隆坡担任报刊编辑,每日需撰写数千字以维持生计。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既让他成为高产作家(一生写作六七千个字),也让他深陷严肃文学与商业写作的撕裂中。王家卫曾坦言,《花样年华》的灵感源于刘以鬯的《对倒》——一本以集邮术语对倒(一正一倒的双联邮票)隐喻平行人生的意识流小说。周慕云的原型正是刘以鬯本人:一位报社编辑,在文字与现实中挣扎,最终将秘密封存于异乡。
王家卫对刘以鬯作品投以深度共鸣。他曾说过让世人重新认识,知道香港曾经有过刘以鬯这样的作家,是最让我开心的事。
在长篇小说《酒徒》中,主人公为生存被迫撰写庸俗小说,内心却渴望创作纯文学,这种矛盾恰是刘以鬯自身的写照。刘以鬯的小说《酒徒》中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一句,更被王家卫直接引用为《2046》的题眼。
20世纪50年代,刘以鬯在南洋办报时,正值东南亚社会动荡与殖民地文化碰撞的时期。他笔下的人物常带有漂泊感,如《对倒》中从上海移居香港的淳于白,在回忆与现实的交错中寻找身份认同。
这种错位的叙事结构,被王家卫提炼为《花样年华》中周慕云与苏丽珍的情感张力——两人因配偶不忠诚而相遇,却在角色扮演中逐渐迷失自我2013年,95岁的刘以鬯回忆道:他们拍戏时候,曾经叫我去看情况,其实是想让梁朝伟看看他饰演的刘以鬯本人是怎样的。王家卫特意邀请刘以鬯观看梁朝伟的表演,以确保角色贴近其精神内核。
刘以鬯曾形容自己为写字匠,在商业与理想间疲于奔命;而周慕云作为报社编辑,同样被困在文字的牢笼中。他的秘密既是情感之痛,也是职业的无力感:他能撰写武侠小说,却无法直面自己的生活。
刘以鬯在南洋办报时,曾目睹殖民地的文化冲突与社会剧变,这些经历化作他笔下的乱世浮生,而王家卫则将这种历史感转化为影像中的疏离与苍茫。周慕云与苏丽珍的每一次相遇都伴随着旗袍的变换、雨夜的氤氲,以及画外音中若即若离的探戈旋律。
柬埔寨的片段,则是时空错位的顶点——周慕云逃离香港,在异国的废墟中完成对过去的祭奠。,柬埔寨段落的灵感,亦可追溯至刘以鬯的南洋记忆。他在访谈中提及,南洋的湿热与动荡曾深刻影响其创作,而王家卫通过吴哥窟的苍凉,将这种异乡人的孤独升华为普世的怅惘。
吴哥窟作为历史遗迹,承载着千年文明的集体记忆,而周慕云将个人秘密诉诸石洞,既是对背叛的逃避,也是对时代洪流的无力回应。
这一设计暗合刘以鬯小说中常见的新闻人困境——他们记录时代,却无法改变自身的命运。吴哥窟的石洞,恰似新闻人笔下未完成的稿件,被封存于历史的褶皱中。
新闻人的职业困局、南洋的离散记忆、文字的无力感,在此交织成一段沉默的史诗。
当周慕云将秘密埋入石洞时,他不仅是在告别爱情,更是在对无法言说的历史鞠躬——正如刘以鬯用一生书写香港,却始终怀念上海霞飞路的妓女与圣约翰大学的篮球场。
重刷《花样年华》,我们看到的不仅是爱情,更是一代文人与电影人对记录与遗忘的永恒追问。
我暗忖,远赴南洋的周慕云定是穷的吧!要不然怎么就买不起多一张船票呢?也不知道他的武侠小说畅销否?
而他怀念的不光是苏丽珍,一定还有那芝麻糊的香味和在面摊上吃一碗面条的温暖吧………
爱情是离不开食物的记忆的。谈恋爱就要在一起吃很多次东西。
周慕云闭关写武侠,苏丽珍一个人看电影,他们俩其实很般配。
关于不忠诚,其实你知道,我也知道,他们都知道。但一开始总是,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以为他们也不知道,自欺欺人罢了。
一旦开始了角色扮演,情绪就开始蔓延了。更别提在封闭空间朗读文稿了,所以墨镜王欲拍还休,他们到底有没有做爱做的事呢?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太空竹子说:
一帧一帧的修复,在25年后再在大银幕上重温花样年华,王家卫还给了影迷新的片段、新的惊喜,多么美好!他也给我一个新的启示,那就是做事情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就让电影如同限量版的红酒,时间让它发酵,每一个镜头都是沉淀后的醇香,每一帧画面都蕴含着岁月的回甘,越品味,越能感受到那独属于时光的厚重与浪漫。